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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北窑洞另一种营造法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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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19-06-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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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以旅游展示中国形象,以具有价值的内容为读者提供超越景观的挚爱阅读体验。从这里出发,至前者所未致。

  (_罗琳、撰文_冯小河/阿哲、图片_ 驴子)从1995 年起,我经常驻扎在陕北延川,研究窑洞的营造技艺,记录石匠、木匠、风水先生和窑洞居民的生活、文化传统。我特别喜欢『营造法式』这个词,它代表的不仅是一种建造技艺、一种规矩,更是一种人居观。在中国,这个词常常让人联想到结构精细的古建、融汇工匠巧思的古桥、古塔等,窑洞和它们不同,但我认为它是中国的另一种营造法式。

  1995 年9 月,我从出发,坐火车凌晨四点多到山西介休,再换汽车到绥德,又换绥德到西安的车到清涧,晚上十点多终于到达延川。尽管汽车道已深入到陕北农村,但我的当地房东告诉我,驴车才是“最陕北”的交通工具,坐在驴车上,能清楚地看见黄土高原的沟壑,伴随着“得得”的蹄声与“吱呀”的车轮声响,呈现出苍茫之感,又有一种势不可挡的生命力。我此行的目标是研究窑洞文化,它既包含建筑工艺,也涉及人类学。在我看来,窑洞是独一无二的,它象征着陕西,诉说着丰富的文化故事。

  此前,我在法国东方语言学院学习中文和中国历史文化。我的老师班巴诺是个“中国通”,他与中央美院的民俗专家、画家靳之林教授是好友,1995 年曾带我去靳教授家做客,我在那里遇到了后来的好友,也是我在延川的房东——冯山云先生和他的儿子冯奋。冯山云是陕北知名的布堆画和版画艺术家,他的家乡延川是窑洞的主要发源地之一。对人类学者来说,一位非常了解自身文化、在当地还颇有影响力的“报”相当宝贵,既能,又能协助引荐、组织、收集,常重要的角色。就这样,我坐着“得得”的毛驴车,穿过延川的夜色,住进了真正的窑洞。

  在延川,我每天和冯奋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参观窑洞,他担任我的方言翻译,也是我的“窑洞地图”,哪家新修了窑洞他都知道。20世纪 90年代正是延川建造窑洞的高峰期,我经常有机会实地参观窑洞建造的工地,很多东西都令我惊叹,比如窑洞的选址、建筑方式、窗户的结构、木匠和石匠的手艺,都让我大开眼界。

  窑洞作为黄土高原上古老的民居形式,周朝时就已广泛分布。陕北以靠崖式窑洞为主,其工艺和下沉式、式窑洞有所区别。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窑居,最知名的如土耳其乌奇沙,它们大多洞口较小,形状不规律,有一种遁入阿里巴巴奇幻世界之感,但在陕北的窑洞能看到一种规矩,一种令人着迷的空间关系,这就是营造法式。

  修建窑洞的整体流程包括:选地,挖界沟,整窑脸,画窑券,挖窑,修窑,上窑间子,装修。挖界沟前先要确定窑洞的类型,这根据地形和宅的面积决定,有些人家也请风水先生按照易经决定修建哪种形式的院落。挖地基是个力气活,不用机械的话,要一担一担地挑土,十分辛苦。整窑脸,当地人叫“刮崖面子”,刮者的眼力、技艺、手劲和力气好的话,能在黄土上刮出美妙的图案。最难的是计算拱形顶的支撑,石窑的拱圈大多是三心圆弧,这是个数学题:用相同半径、不同圆心的两个四分之一圆弧相交,再以内切小圆计算测量。圆心距也叫“交口”,交口长,则拱圈提高。单孔窑洞,匠人们有默记的参数,大概是“高和宽相同,进深翻倍。” 一个高 3米、宽 3米的窑洞,大概进深 6到 8米。

  等窑洞晾干后,接着用黄土和铡碎的麦草和泥,用来泥窑,至少要泥两层,粗泥一层,细泥一层。做石窑,据说最好的工匠在绥德。关于他们的传说很多,比如陕北信天游里唱“米脂婆姨绥德汉”“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,陕北出的好石匠”,他们工艺精湛,延川一带还用小石子垒窑腿时,绥德已有切割精准的大块石料了。

  窑洞即将完成,需要合龙口时,要唱一段唱词。合龙口类似上梁,封顶,是一个重要仪式。窑洞的建造要延续 1—2年,在这个过程中我会与匠人交流、讨论、做笔记、拍摄照片,同时我也采访窑洞住户,询问他们的感受。

  开凿窑洞,是一家人最幸福也最劳累的时候。在忙碌的施工现场,我常能看到充满农家气息的图景:院落里的老槐树,散落的石碾子、磨盘、粮食架子、牲畜圈,反映出陕北农民生活的外延,也展现着人与自然共生的朴素的人居观念。

  9月的一天半夜,我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刺痛,醒来发现有一只蝎子。我想起我爷爷说过,他在非洲时看到蝎子蛰死过人,于常紧张,忍不住大喊一声,而冯先生一家却连连说没事,帮我处理了伤口,第二天带我去县城拿药。

  延川县城是这一带最大的乡镇,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,名称从未更改过。“清朝时留下的县城城墙的周长只有四华里,其中有三华里是沿山而建,只有不到一华里建在县河畔的平缓处。”城墙夹着一条约二三百米的街道,街道南端有南门,北门就在北城墙上。怪不得作家贾平凹曾在散文《延川城》中说:“再也没有比这更仄的城了:南边高,北边低,斜斜地坐落在延水河岸。县中学是全城制高点,一出门,就漫坡直下,窄窄横过来的唯一的一条街道似乎要挡住,但立即下又是个漫坡了。使人禁不住设想:如果有学生在校门跌上一跤,便会一连串跟头下去,直落到深深的河水中去了。以此观察去,全城极少有自行车,是不是也是为了防止这种呢?如果下十天八天雨,地皮松动,真担心整个城会一下子滑脱吧?……”

  我们正是骑自行车来的,有了作家这样的提示,便只敢在心里设想冲向北门的感受了。买好药之后我们去逛集市,延川城内的集市很多,我忙着观察菜贩怎么称重、小商品如何交易、买了酒的老头如何从他那细腰葫芦里咂酒…… 从那以后,闲暇之余,我和冯奋一起参观了很多乡镇,也常去参加庙会、婚礼和葬礼,我对这些习俗文化很感兴趣,也试着去融入他们的生活。一开始,因为当时基本没有外国人。来延川,每次我一出门身边就会围上一群老乡,到了哪个村子,一村人都会惊动,住得久了,慢慢好些,人们会试着和我聊一些当地的风俗习惯,总之很热情。

  参加当地婚礼,唢呐声伴着迎亲队伍而来,山道上立刻热闹起来,快到新娘家时,新郎需倒着骑驴,这在别处很少见,现在应该也很难再看到。迎亲队伍往往有三十多人,四个骑毛驴的女性最为醒目,第一个是迎亲婆姨,第二个是新娘,第三、四为送亲婆姨,此为“一迎二送”。新娘穿着红衣裳,披一条绣花红披风,她骑的毛驴鞍鞯上披着花棉被,笼头上绾着红缨络,喜气洋洋。

  在延川民艺布堆画里能看到昔日结婚的场景:窑洞里红彤彤的灶火,吹唢呐的人,抱着妹妹上马的哥哥,骑着驴送新娘出嫁的娘家人……陕北生活就这样活生生地跳脱出来。布堆画原为枕头顶、裹肚、鞋面、垫肩、烟袋包上的装饰物,用土织粗布或层叠、或拼接、或镶花,造型夸张立体。冯山云先生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作品《黄河》,描述的是黄河的传说故事,风格上更为抽象,竟有一点毕加索的风格。初来延川的外来者可能看不懂布堆画,只要在这里生活一个月,跟着驴走一走山,蹲下身来吃一碗面,赶一赶当地的市集,布堆画的内容一下子就变得亲切可感起来。

  按人类学的说法,文化是一张交织着、符号、结构、规律和的网。对陕北来说,这张网的核心就是窑洞,再往里说就是黄河,黄土高原的生活、文化,最终都会回到这条伟大的河。

  在延川,最让我念念不忘的,是距离县城 10多公里的曹家圪崂窑洞群,每一次到延川我都要去看。那是一组清初修建的窑洞群落,约莫有 40孔窑,循着山势,高低错落的四到五进院落,既规矩又灵活。秋冬季节时从高处看最为壮观,也最为诗意,斑驳的树影里、残雪下,静默地带着土地和时光气息的曹家圪崂,像“故乡”的样子。

  从张家湾村沿一条小溪逆流而上约十公里,就到了曹家圪崂村,它地处两座大山之间的洼地,沟底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和一口水井。去,每一层有若干院落,每个院落又有大门、二门、牌楼,处处看得到雕刻:战鼓式的武将的下马石门墩,供桌式的文官的下马石门墩,排水口的雕花……曹氏家族曾是陕北乡村有名的望族,哪家的姑奶奶嫁到曹家圪崂是相当风光的,八抬大轿,高骡子大马。

  在陕西做了21年的窑洞研究,我觉得最有趣的是我可以探究窑洞住户的生活,听他们讲述那些被遗弃的窑洞的历史和故事。2000年,窑洞文化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,我很荣幸可以向研究者、和想要了解窑洞文化的人们介绍窑洞的变迁,介绍我这 21年的所见所得。因为自然灾害和一些人为原因,一些窑洞被遗弃,这给我的研究带来一点小困难,但无可厚非,这证明延川在发展,我由衷地为它高兴。我也衷心希望窑洞文化可以一直传承、发展下去,而不是被人们遗忘,那些被遗弃的窑洞令我感到惋惜。 因为建水库的原因,有几百年历史的曹家圪崂窑洞可能马上要消失了,2016年10月,我将再到延川,再看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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